第五百零七章 一瞬千年，论道北冥

    曾经的曾经，盗跖对墨家的同伴非常信任，也可以依靠他们。 然而在紫山洞天中度过一段时间后，现在他面对的又是陷入偏执和仇恨的高渐离，他真的不敢再冒险了。 幸好，高渐离沉浸在自己的仇恨之中，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，只是在谈论林远的可恶和阴险心思。 盗跖一边听着，一边点头表示同意。 但在心里，他想道：“那个道士实力太强了，估计很快就会去东方青龙仙山，傻瓜才会现在去面对他。” 嘴上却说：“没错，这个道士太坏了，等有机会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，并把雪女姑娘抢回来！” 与墨家的两位相比，双生少女和大司命逃得更远，直接跑到了山脚边缘，也是限制着山上的人离开的边界。 黑：“太可怕了，那个家伙居然伪装得如此厉害！” 白：“没错！幸亏有白亦非率先发难，否则我们就会成为他的猎物了。” 刚才林远化解白亦非的致命一击时，丝毫没有烟火气息，好像只是凭借肉身撞破的一样。 但是，哪个只凭肉身的强者会保持衣服完好无损呢？ 这些细节连傻子都能看出来，自然也能感受到林远隐藏起来的深深恶意——居然以自己为诱饵！ 太阴险了！ 大家都明白实力至上，强者生存，弱者死亡。 但那个可恶的道士居然玩阴的！ 不知道他修炼的是什么功法，居然可以隐藏真气流转，真是太让人羡慕了！！！！！ 黑：“不对啊，他的实力如此强大，我们经历了这么多都感到无比恐怖，为什么他还留在这里？” 白：“不用担心，或许他杀了白亦非之后就会离开。” 大司命仰头看了看山腰的位置，可惜视线被茂密的树林遮掩，根本看不到林远所在的位置。 “我要去狩猎了，你们，千万不要跟在我的身后啊。” 充满威胁的声音响起，双生少女却是无所谓，往另一个方向而去。 她们的目标都一样，都是为了狩猎新进入南方朱雀的猎物，以此来提升自己的实力。 合作？ 对于只有上下尊卑而缺乏信任的阴阳家而言，没有敌人的时候，彼此就是最危险的敌人。 只有双生少女这样的存在，才能勉强托付后背。 白亦非痛苦的嘶吼声，如同背景音乐一般，在大半个山中回响，焰灵姬只是静静地看着白亦非。 眼神从快意，渐渐变得平静。 林远知道时间差不多了，一招手，地上的白亦非便飞到了他的脚下，“虽然有些瑕疵，但终究是由你亲手来终结这一切。” 焰灵姬点点头，抬指一点。 火焰从她的指尖射出，落在白亦非身上，瞬间将他点燃，化作了一个火人。 白亦非眼中充满了解脱之色，可渐渐的，却变成了错愕与愤怒，以及无尽的痛苦。 “身体的伤痛得到了惩罚，但精神上的代价，还需要付出。” 片刻时间，对白亦非而言，却已经经历了百载千年。 几乎无穷的地狱折腾，让白亦非的眼神渐渐涣散，明明身体还充满活力，但精神意志却在渐渐消散。 焰灵姬没有再犹豫，火焰瞬间将白亦非烧成了灰烬。 淡紫色的灵光从灰烬中升腾而起，没入了焰灵姬的眉心之中，让她的气息不受控制地提升了一大段。 同一时刻，四周的灵气也不断往焰灵姬的身体中涌去。 都不用焰灵姬如何炼化，这些灵气便化作了最精纯的真气，成为了焰灵姬实力底蕴的一部分。 这，便是紫山洞天之中杀戮盛行的根本原因。 焰灵姬睁开双眼，感受着体内沸腾的力量，扭头看向了林远，“谢谢。” 林远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蛋，“你别怪我破坏了你亲手斩破束缚的机会就好。” 梦想照进现实是什么感觉？ 眼前这一幕，曾经无数次地发生在焰灵姬所编织的梦境中。 从最开始的时候，她只是想以此来让林远改变对自己的态度，让自己有逃离，甚至是反杀他的机会。 可到了后来，却成为了她的心结。 也只有在每晚的梦境之中，她才能感受林远带给她那炽热的爱，哪怕那是她所编织的梦境。 可是，那也只存在于梦境之中。 焰灵姬没有想过，梦境会照进现实，因为充满幻想的那个她，早就在越国破灭的时候，一同死去。 可此时此刻，她却发现那个自己，仿佛将要欲火重生一般。 惊慌、不安、期待…… 种种情绪涌上心头，焰灵姬不是柔弱的小丫头，面对如此变故，并没有第一时间想着躲避，而是直面自己的内心，也直视着林远的双眸。 浅浅的笑容浮上面颊，本就精致的脸庞，此刻更多了几分柔媚与活泼，“如果是你的话，便没有关系。” 顿了顿，她突然说道：“现在的你，和之前也有些不一样呢。” 林远惊讶道：“有什么不一样的？” 焰灵姬想了想，“更加真实，更加感性，也……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。” 活生生的人？ 林远失笑，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，“你现在有什么打算，是想要回去，还是继续在这里寻找仙缘，提升实力？” 焰灵姬眨了眨眼睛，调皮地问道：“如果我选择留在这里，你会不会舍不得红莲和雪女？” 林远哭笑不得，“在你眼中，我便是那般滥情之人吗？” 焰灵姬摇摇头，“我可以感觉得到，你对待每一个人都很用心，这不是滥情。但……有时候，我宁愿你能多情一些。” 这是什么道理？ 林远暗自感慨，他都已经到了“仙人之下我无敌，仙人之上……看看再说”的人间至强境界。 可面对女人的心思，他还是有些看不懂、摸不透。 “我想要自己走一走，看看能走到什么地步。” 焰灵姬做出了选择，而且她似乎看明白了什么，但是没有说透。 林远同样没有点破，点点头道：“好，需要时叫我。” 话音落下，林远的身影便渐渐消散，而这一幕，也紧定了焰灵姬的某种猜测，一时间，心中压力骤升。 扭头看向中心紫山的方向，她喃喃道：“有这样的平台，我可不能给你丢脸了啊。” “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。” 虚空中，林远哑然失笑，随后转身一步踏出，便出现在了中央紫山周围，那漫天的雷霆之中。 北冥子屹立于雷霆之中。 周身灰白色的领域，从原本的一尺左右，成长到了三尺范围，将那漫天的雷霆全部挡下。 可尽管如此，他也才走进雷霆范围五步而已。 强烈的心悸感传来，体内早已如同血液般流转的真气也有瞬间的凝窒，北冥子差点没有保持住天地失色的领域。 他看向前方，便见到了立于自己身前五步之余的林远。 林远一身华丽而不曾见过的道袍，那张年轻得过分、帅气得过分的脸庞，正带着笑意看着自己。 如果是平常时候，北冥子只会感慨这位后辈道人的风采。 可现在，他却只有一个想法： 这特么的哪里冒出来的老怪物？ “心里说人坏话，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。更何况，道友也算是道门前辈，德高望重啊。” 林远语重心长道。 心思被看穿了？ 北冥子下意识地微眯起双眼，沉声道：“道友说得是，是贫道动了念头，着实不该。” 看穿人心罢了。 他也可以做到，但那是得在面对精神境界远低于自己的人时，才能起到相应的效果。 眼前之人，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。 哪怕是他处于真气急速消耗、没有遮掩的状态，也无不说明着这个外表年轻的道士的恐怖与可怕。 天地失色的领域再次缩减，如同一层灰白色的纱衣一般，披在了北冥子的身上，让他整个人看上去，就像是动漫中失去了色彩的人物一般。 诡异，而恐怖。 相较而言，林远却没有任何异象，但这反而越发地让北冥子心惊，也让北冥子惊骇于林远的实力。 对他而言，每一道都可能会要了他半条命的雷霆，打在林远身上，却仿佛没有丝毫效果一般。 北冥子试探地询问道：“敢问，可是仙人当面？” 林远没有否认，“仙人不敢当，只是在逐道之路上，多走了几步而已。” 北冥子果断地换了称呼：“前辈谦虚了。能在此地布置如此恐怖的洞天，若说没有仙神之能，着实让人难以相信。” 林远道：“无妨，我也没想过你会不会相信。” 北冥子：“……” 说好的道家中人见面，大家都礼貌一些，讲些道言道语，或者是前辈点拨一下后辈呢。 怎么一眨眼，就直接换了口风了？ 见北冥子如此模样，林远哈哈大笑道：“我辈修道之人，修的便是一个清静自在，若是修道修到最后，被无数的条条框框束缚，那还修个什么道，成个什么仙？” 北冥子道：“前辈说得是。那不知前辈出来见老道士，可是来想劝老道士返回吗？” 林远道：“如果我真的劝你回去，你怕要怀疑我的身份了吧？” 北冥子哈哈一笑，没有隐瞒，“不是吗？” “如果是我的话，也会这么想的，毕竟仙缘难得啊。不过没关系，你怎么想都无所谓，与我而言，都没有什么影响。” 林远一幅无所谓的模样，让北冥子越发肯定起了林远的身份，但心头的疑惑，也是越发地多了。 林远一摆手，四周环境变幻。 北冥子放眼望去，哪里还是那什么雷霆雨幕，他现在已经到了一处仙境。 没有什么巍峨奢华的亭台楼阁，只有一张石桌、两根石凳，以及一壶茶，香气袅袅。 四周灵气充裕，时不时地凝成水珠，自虚空中掉落到地上，消散之余，也有一朵鲜花瞬间绽放。 花香四溢，更是有仙鹤时隐时现，点缀天穹。 北冥子深吸口气，感觉体内的真气都精纯了几分，不由得感慨道：“果然是仙家福地，多谢前辈！” 林远摆摆手。 这一切都不过是用无穷的灵气和真气，以及无数人的精神意志，所创造的第二世界罢了。 看上去的确仙气飘飘，如同人间仙境。 可真让北冥子看清了真实的一面，怕是会立即将他打入到灭世魔头的身份上去。 林远招招手，便有一株小草拔地而起，像是童子一般，以根为脚，以侧叶为手，跳到了桌子上，为林远和北冥子倒茶。 北冥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，双眼却依然盯在那童子小草身上，“前辈好手段，这便是仙人的点化之术？” “没有那般神奇。” 林远摆摆手，那童子小草向着林远施礼之后，蹦蹦跳跳地回到原本的位置，用侧叶小手将泥土归拢，又重新变回了一株小草。 北冥子看得惊奇连连，“前辈谦虚了，这等手段，与仙人何异啊？” 林远道：“你想成仙？” 北冥子道：“我等修道之人，又有哪一个不想得道成仙？老道士空活近百载，也抹不掉这一份执念。” 林远道：“作为先行者，我可以帮帮你。” 北冥子惊喜道：“如此，便多谢前辈了！” 老迈的北冥子起身，整理了一下道袍，随即郑重地对林远行了一礼，持的，却是弟子礼。 林远坦然承受，随后缓缓开口：“人法地，地法天，天法道，道法自然。故此道大，天大、地大、人亦大。” 其音如仙乐，字字皆至理。 …… 新郑城中，兵甲林立。 作为韩国的都城，此时却已经是充满了肃杀之气，身为韩国实际掌权人的九公子韩非，此时正站在自己的宫殿中，遥望着西城门的方向。 在他身后，是依然青涩的张良。 “子房，对于秦王的提议，你觉得如何？” 张良的目光扫过桌案上的书简，沉声道：“秦王政此举，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。若是我们答应，便是与虎谋皮。如今最重要的，还是要派人说服赵、楚、燕等国，出兵抗秦，方有一线生机！” 韩非不置可否，重新拿起桌案上的书简。 数日之前，秦国大将内史腾已经兵临新郑城下，尽管内史腾一路过来很是急促，没有完全占领攻陷的韩国城池，但这也已经说明了，韩国的力量在秦国面前，真的是不堪一击。 韩非感觉十分憋屈。 他虽然独掌大权已经有大半年，但大半年的时间而已，对于已经病入膏肓的国度而言，却是杯水车薪。 就算他有天才的才华，却也没有时间去实现自己的梦想。 也是在这个时刻，内史腾派人将秦王政的书简送了进来。 上边先是与韩非回顾了一下曾经紫兰轩的情谊，最后才提及了要求： 秦国并不会无缘无故攻击韩国，一切的一切，都只是为了紫山仙缘罢了。只要韩非同意秦国派兵驻扎紫山洞天，秦王政便会与韩国结为邦交之国，互不侵犯！ 简直，荒谬！ 卧榻之侧，岂容他人酣睡？！！！ 韩非很清楚，张良的分析是对的。 若是秦王政真的讲情谊，也没有可能除掉吕不韦和太后赵姬，独掌秦国大权！ 可惜。 当初他本以为让秦王政回秦，会与吕不韦、太后赵姬等势力相互攻伐，将秦国拖入到内乱的泥潭之中，让秦国无力出关。 哪里能想到，秦王政回国之后，就跟开了挂一样，直接就将国内的反对势力一扫而空，同时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，连军队也完全掌握在了手中。 若是如此，当初就该和黑白玄翦一起，将秦王政留在韩国境内！ 只可惜，一切都悔之晚矣。 “子房，如今国内情势危急，你可愿为我之使者，前往其余各国述说厉害，共抗秦国？” 张良郑重拱手道：“子房，定不负公子！” 韩非感慨地拍拍张良的肩膀，“谢谢。” 张良离开之后，六指黑侠在侍者通报之后，来到了韩非身边，“九公子，城墙上的防御已经布置好了。此战，当是无忧。” 韩非笑道：“对于墨家机关术，非一直很是向往，此次能得巨子相助，非感激无比。待秦军退后，自当重谢！” 六指黑侠摇摇头，“我等只不过是在践行墨家理念罢了，九公子若真有心，可善待百姓，勿要轻启战端。” 韩非道：“这是自然。只是我国处于四战之地，就算我与民生息，其余各国，尤其是虎狼之秦，却未必会如此。巨子，何以教我？” 六指黑侠神情微怔，忽然问了一句，“九公子，也加入了青龙计划？” 韩非笑而不语。 六指黑侠的心沉了下来，忽然感觉有些心累，“原来九公子已经有了打算，是我过于担忧了。” 韩非道：“所以，此战之后，巨子便要离去了吗？” 六指黑侠转过身去，“若是某一国轻启战端，不顾百姓死活，那我墨门自当出山，相助非战之国。” 送别了六指黑侠之后，韩非便来到了另外一处宫殿，还没进门，红莲便气冲冲地走了出来，差点撞到他身边。 韩非连忙让开一步，“又是谁，惹咱们的红莲公主不开心了？” “还能是谁，当然是父……你的父王了。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吧，我才不来受你们的气了。还有，我不是公主，我只是红莲！” 红莲瞪了韩非一眼，直接往宫外走去。 韩非问道：“你要去哪儿？” “去紫山，找林远去！” 红莲是说做就做的性格，出了宫之后，便直接往紫山洞天而去。 从新郑到紫山洞天，最近的路便要经过紫山小镇，在紫山小镇中穿行时，雪女突然拦在了她面前。 红莲不满道：“你拦着我干嘛？” 雪女道：“你不听道长的话？” “我……” 红莲顿时气得牙根直痒痒，眼珠子转了一圈后，笑嘻嘻地道：“那你呢，你倒是听他的话了，可是你不想他吗？” 雪女不说话，只是平静地看着她。 红莲继续说道：“也对，反正他现在和焰灵姬过二人世界，又不是和我，你也不用吃醋。” 雪女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变化，着恼道：“你说什么吃醋！” “你自己心里知道！让开吧，我才不像你，明明想他却不愿意行动，哼！” 红莲从雪女身边绕了过去，这一次，雪女没有阻止，只是默默地跟在红莲身后。 二女一前一后来到紫山洞天周围。 这里一直有着不少人，有的是想进山碰机缘的，有的是在这儿等有人出来的，有的是单纯在这儿做生意的，好不热闹。 二女的到来，很快便吸引了极大多数人的注意。 “好漂亮啊！” “那位是韩国的公主殿下吧？” “还有那个白发的姑娘，好像是墨家的雪女统领？” “啧啧啧啧！真是太漂亮了！” 可很快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紫山洞天边缘，这让红莲有些恼怒，“我倒要看看，是什么人比我们还要漂亮！” 雪女抿着唇，“小孩子脾气。” “哼！” 一道身影从紫山洞天中走了出来，雪女一眼就认了出来，“荆轲统领！” 红莲也是惊讶道：“原来是他啊，看来他的收获不错啊，气息很恐怖。这下，秦王可是要有麻烦咯。” 从紫山洞天中走出来的，正是荆轲。 如今的紫山洞天，时不时便会有仙缘者从中走出，荆轲的出现，本不应该太吸引人的注意。 可他身上的气势之浓，周身五尺之内的空气都仿佛被扭曲了。 力量外泄！ 荆轲回过神来，很快将这股外泄的力量收了回来，随后身形连闪，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。 而荆轲得到仙缘的消息，也立即被各家各派的探子传了出去。 “还真是个幸运儿呢。” 红莲嘀咕了一句，在雪女疑惑的眼神中，一头扎进了紫山洞天之中。 雪女只是犹豫了一瞬，便也跟着走了进去。 正在跟北冥子论道的林远忽然顿住，这让北冥子也从特殊的顿悟状态中脱离出来。 遗憾之余，也有些好奇地问道：“前辈，发生什么事了？” 林远摇摇头，“算是一些小麻烦吧，今日，便到此为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