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三十七章 佛本是道，夙世前缘

    “法明大师，这只妖怪修为高深，故意扮作得道高人的模样，你一定要相信我啊！” 哭诉的和尚，正是前些日子被林远带进阵法中，询问水陆法会消息的和尚，此时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。 法明和尚犹豫一阵，终究还是相信了这个说辞，随即义正言辞地对林远道：“阿弥陀佛！今日，老衲便在此除妖！” 林远被气笑了，“好一个佛门，居然单凭一己之言便认定贫道为妖，还真是涨见识了啊！” “如若施主并非妖怪，那便请随老衲回金山寺，再作定论！” 法明和尚十分忌惮林远的实力，看他这模样，似乎要施展嘴遁之术，将林远糊弄回去，再做其它打算。 可惜，法明不是主角，林远也不吃嘴遁之术。 倒是这金山寺，听着十分耳熟，好像是唐三藏出家的地方来着…… 林远思考的功夫，法明已经再度祭起了法器，是一枚珠光宝器的禅杖，暴发出来的威力，要比舍利大得多。 可惜，林远已经玩够了。 万魂幡一扫，一群大和尚全部被收走了神魂，软软地倒在了地上，要不是身体还有呼吸，很容易让人误会成是一具尸体。 “咦？” 禅杖散发着荧光，在这层荧光之中，法明和尚喘着粗气，怒不可遏地瞪着林远，大喝道：“果然是妖孽！魔头！” 林远没有回答，只是再度挥舞万魂幡。 禅杖的光芒破碎，法明和尚也昏迷了过去，随后这柄禅杖也落到了林远的手中，细细感悟一番后，不由得感慨道：“法宝是好法宝，这金山寺的底蕴着实不少，可惜使用的人实力太低了，完全发挥不出其效果来。” 正说着，两道黑光落下，将林远前后堵住。 林远看清来人后，心里一个咯噔，小心翼翼地道：“二位莫不是黑白无常？” 黑无常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一群大和尚，随后又看向林远，“小子有些手段，但仗着这些手段，就敢跟我们地府抢魂魄，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。” 白无常发出一声轻笑，“你说这和尚实力低微，发挥不出法宝的威力，那便让我等看看，你又有什么本事！” 话音一落，也不等林远回答，两只无常便丢下了手中的脚镣手铐。 这脚镣手铐明显不是凡物，脱手之后没有落地，而是迎风便涨，很快化作无数的脚镣手铐，如同天罗地网一般，朝着林远当头罩来。 不讲武德啊！ 林远暗骂一句，也没有闲着，直接以先天太极长生紫霞功催动禅杖，禅杖之上瞬间冒出一层佛光，隐约间，更有禅吟声响起。 漫天的脚镣手铐触碰到佛光，便失去了准对，接连消失。 最后只剩下最初的那一幅，在佛光的边缘对峙着，时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，听着十分刺耳。 “好小子！你到底是道门的，还是佛门的？” 白无常眼睛瞪大，很是不敢置信。 佛道之间的差距可是很大的，尤其是修炼功法方面，从根本上就产生了分歧——道家修今生当世，佛门修来生来世。 修炼方向不同，修炼出的法力、炼制出的法宝，也有着本质的区别。 道家想要驱动佛门法宝，就算能够成功，也只能发挥出一半甚至更少的效果，甚至还有可能被对方的道所污染，变得不伦不类。 可这小子倒好，明明一身道袍，法力的表现也是玄门气息，可催动起佛门法宝来，不但没有丝毫影响和限制，反而比刚才那正统的佛门中人还要强悍。 这到底是什么人物？ “你们没有听过一句话吗，佛，本是道啊！”林远哈哈大笑。 曾经听过无数神话传说的他，本来对于黑白无常还很是敬畏的，可现在一交手，这份敬畏就消减了许多。 不过，就境界而言。 这两位鬼差无疑是强于自己的，所以林远也没有放松警惕。 “佛，本是道？胡说八道！老黑，别玩了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 黑白无常瞬间出现在佛光之外，各自伸手握住了脚镣手铐，一时间，脚镣手铐光华大盛，原本的佛光也抵挡不住，瞬间破碎。 佛光破碎的瞬间，林远便感觉神魂轻震，几乎有不稳的架势。 看着这画面，白无常嘻嘻笑道：“小子，老老实实跟我们兄弟去地府吧。” “不愧是阴司正神，针对灵魂方面的手段着实厉害，可惜，我也不是吃素的。” 林远哪里肯去地府里折腾，立即取出了万魂幡，轻轻振荡间，黑白无常瞬间如石化一般立在原地。 比起对天界和人间的对手，黑白无常这样纯粹的灵魂体，反而更受万魂幡的克制。 不过毕竟是阴司正神，万魂幡对他们的效果，也只是震慑，林远试了好几次，想将他们也收入万魂幡中。 可惜，他们的神魂有神职保护，根本不是现在的万魂幡可以动的。 本着行不走空的原则，林远直接取了他们身上的脚镣手铐，随后一个筋斗往西而去，不作丝毫停留。 好歹打了一场，可不能白打了。 针对灵魂的法宝，看看能不能融炼到万魂幡里边，提升万魂幡的品质。 不知过了多久，黑白无常终于清醒过来，相互对视一眼，面色都十分难看。 地府之中，黑白无常将这件事汇报给了阎王，随后便低下头，等待阎王降罪。 那脚镣手铐可不是普通的法宝。 作为阴司正神，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不一样，虽然依然是鬼差，却也算得上是中层干部。 他们手握的法宝，在地府中也算是不错的。 现在，这两件法宝被他们弄丢了，反而他们自己原原本本地回来了，这如何让人满意？ “下去领罚吧。” 阎王挥挥手，这件事自然会有人去处理，他现在更关心的，是另外一件事。 等黑白无常离开后，阎王便将目光投向了判官崔钰，崔钰会意，拿出了生死簿。 生死簿无风自动，崔钰的眼中也绽放出神光，无数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，又被过滤掉。 许久之后。 崔钰恢复了正常，朝着阎王拱手道：“禀阎君，未曾查到那道人的信息。” “什么？” 阎王霍然起身，铜铃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崔钰，“你可知晓，这代表着什么？” 崔钰额头冒出了冷汗，“不在生死簿上之生灵，有两种。一是跳出三界外，不在五行中。另一种，便是踏足大罗之境，永享逍遥。” 生死簿乃是地府的根基，记载着世间万灵万物的寿元信息，几乎不曾有遗漏。 第一种还好说。 天地异种，死不入地府幽冥，不入六道轮回，与实力无关，与出生有关，这一种倒是不太值得关注。 第二种可就麻烦了。 大罗金仙，哪怕是在整个三界，也是排得上号的存在，也就仅仅在玉皇大帝和如来佛祖之下。 这样的人物，无论是去天庭还是去灵山，都会占据核心的位置，受到如同天尊一般的待遇。 无论是实力还是背景，那都是绝顶的。 地府虽然名义上与天庭、人间齐平，可就像所谓的人皇一般，又怎么能与天帝相提并论呢？ 阴天子虽然比人间人皇要好一些，但同样是对天帝俯首称臣。 最根本的原因，是地府中最强的存在，也就是大罗金仙之境罢了，实力不济，自然没得说。 现在倒好，遇到一个生死簿上无名之人。 而且那人是绝对的人族，一身玄门道法几乎无法掩饰，这样的存在，怎么可能是天地异种，不入六道轮回的怪物？ 所以，只有一种可能。 那便是…… 那是一位游戏人间的大罗金仙，所以才无法被生死簿记录。 一想到地府招惹到了一位大罗金仙，就算地府里也有大罗金仙坐镇，可现在己在明敌在暗，这种被大罗金仙惦记上的感觉，真的是……十分的酸爽啊！ “不行，这件事本王得去向地藏菩萨说明一下。” 阎王坐不住了，直接起身，往地府更深的地域走去，留下崔钰一个判官在原地，风中凌乱。 “所以，真的是有大佬下场，抢走了泾河龙王的冤魂？可是，一个大罗金仙罢了，又怎么敢去阻挠西游之事的，除非，他不仅仅是一个大罗……嘶！” 崔钰已经不敢再想下去。 林远可不知道，就因为自己是穿越“飞升”而来，没有在生死簿上留名，就引得地府的大佬们如此猜测。 如果知道，估计会很惶恐的。 现在的他实力还太弱，最需要的是不被人注意，悄悄地成长，然后惊艳所有人！ 而不是被人误会。 虎皮再大再牢固，也终会有扯破的一天，林远可不愿意承受这种心惊胆颤的痛苦。 基于此，他在往灵山翻了十几个筋斗之后，又返回了长安。 原因？ 他可是想起来了，净土寺的确是唐三藏被救起、出家修行的寺庙，而来打他却被他收走了灵魂星光印记的法明老和尚，正是从河中救起唐三藏的那一位，更是唐三藏的授业恩师，净土寺的主持。 如今唐三藏要在长安举办水陆法会，负责这次法会的也是净土寺。 现在倒好。 主持被他给弄没了，肯定会十分引人瞩目，这可不符合他低调发展的想法和目标。 真要是引来如来这等存在推算他的存在。 以他现在对天地图书馆中信息的封锁力度，可是没办法挡住如来这样的绝顶强者的。 好在筋斗云的确够厉害。 翻回了原地，瞧着法明等和尚的身体还在原地，便一挥手，将他们的身体收到了自己的空间中。 然后又翻了一个筋斗，便来到了长安城。 水陆法会的消息传出来之后，全国各地，甚至是大唐以外的地域，都有无数的信众赶来。 还有很多的和尚、道士，也都赶了过来，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，准备参加这一次的水陆法会。 整个长安城，人口数量几乎翻了一倍。 本就拥挤的街道也越发地热闹起来，林远找了一间不起眼的客栈，打听起了唐三藏的消息。 或者说，都不用他打听。 哪怕是一间不起眼的客栈，此时都住满了客人，大家聊的也全都是水陆法会的消息。 只消稍稍听了一些，林远便知晓了唐三藏的一些消息。 大相国寺！ 唐三藏和净土寺的一众和尚们，现在都暂时在大相国寺挂单，而大相国寺，也是大唐都城最大的寺庙，没有之一。 此时的大相国寺内，已经乱作一团。 法明和尚带着人去城外降妖，这件事并没有过多的隐瞒，几乎整个寺庙上上下下都清楚。 可现在倒好。 都过去好长时间了，都一直没有法明的消息，让原本热闹而激动的大相国寺，变得有些诡异的安宁。 唐三藏却是不知道这个消息。 整个大相国寺都清楚，这一次的水陆法会，实际上就是唐三藏的扬名之“战”。 所以，没有人去打扰唐三藏的静修，也没有人将法明失踪的消息告诉唐三藏。 直到，一个突兀的身影，出现在静室中。 唐三藏察觉到异响，睁开眼睛，看到来人之后，不由得双眼微亮，随即又闭上眼睛，低声道： “罪过！罪过！” 林远愣了一下，好笑道：“贫道的脸，看一眼都是罪过吗？” “施主请恕罪，是小僧失言了。” 唐三藏连忙道歉，再次看向林远那出尘的容貌时，也没有再像之前那般失礼，“施主来此，也是如之前几位施主一般，想劝说小僧放弃此次水陆法会吗？” 林远：？？？ 什么情况，之前还有道士来找过唐三藏？ 疑惑归疑惑，林远也懒得跟唐三藏多废话，这一次过来，是在交回法明和尚的同时，顺便来看看这块唐僧肉。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，是隐匿身形过来的。 这一路进来，他也发现了，大相国寺中的和尚绝大多数都有修为在身，尤其是主持和那几个首座，实力距离人间绝巅也就只有一步之遥罢了。 可这些人在林远面前，就像蚂蚁在人类面前一般，连察觉到他的存在都做不到。 倒是这个唐三藏。 明明是一个没有修炼，没有法力在身的普通人，却是瞬间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。 真不愧是如来的二弟子、金禅子转世啊！ 看着一脸单纯和干净的唐三藏，林远忽然不想就这么离开了——反正都已经被看到，现在走和待会儿再走，没什么区别。 既然如此，林远便大咧咧地坐到了椅子上，拿起桌上的茶杯，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。 抿了一口茶，茶香四溢。 “大师在这大相国寺中，果然地位不凡啊，让人佩服。”林远笑得十分开心。 明明是夸奖的话语，却有种莫名的讽刺意味。 唐三藏面色不变，摇头道：“施主着相了，众生皆平等，小僧，亦是如此。” 林远笑得更开心了，“这话，你自己信吗？” 不等唐三藏回答，林远拍了拍脑袋，“忘了，你自己应该是信的，毕竟你现在走的这条路，就是突破自我的道路。我说的对吧，金禅子？” 唐三藏面带茫然，“什么金禅子？” “看来你是真的一点儿神魂都没有留下，哎，如来还真的是狠心啊。”林过多故作怜悯道。 唐三藏的眉头皱了起来，“施主在说什么，小僧听不太懂。但请千万不要污蔑佛祖！” 林远嗤笑道：“也行，那贫道就给大师讲个故事吧。” 也不等唐三藏回答，林远便自顾自地讲了起来： “佛祖座下有弟子无数，其中便有二弟子，名为金蝉子。金蝉子佛法高深，实力高强，更是深受佛祖喜爱，未来前途不可限量。 然而，哪怕是佛法高深的金蝉子，也遇到了他命的中劫数。 此劫为名： 情劫！” 唐三藏只听不言，但手中的佛珠却是转得越发地快了。 林远见此，笑得十分开心。 “情劫情劫，既然为劫，又哪里是那么好度过的？金蝉子受情劫所困，终究是没有忍住，犯了色戒。 佛门讲究四大皆空，戒律森严。 作为佛祖核心真传弟子，金蝉子犯戒的影响远比其他要更加严重，如果传了出去，对佛门的打击太大。 为此，佛祖不得不想办法，以‘轻慢佛法’，便将金蝉子打落凡间。 只有金蝉子重新走上灵山，求取真经之后，才有机会找回真我，修成正果。” 唐三藏依然不言，但眼睛却是闭了起来，不断低声念着佛号。 “只可惜，时机不对，又或者说，是时机太对了。 金蝉子入劫的时间，正好遇到了此次量劫，还差上那么近两百年的时间，所以，无论是佛祖还是其他大佬，都做出了决定。 那便是，阻止金蝉子转世太快找回真我。 明明金蝉子已经走了九世西行之路，可每一次，都在流沙河畔，被一个妖怪给吞食，就连头颅都被取下，做成了骷髅项链。 直到第十世，也是量劫正式开启的时候。 所有的大佬们都做好了准备，所以这一次，金蝉子的转世，才有了真正走通这条路的机会。 而在这条路上，那只吃了他九世身的妖怪，也会被安排成为他的弟子，护他西行。” 顿了顿，林远问道：“大师，你说这个故事，好笑不好笑？” “阿弥陀佛！放下屠刀，立地成佛！佛祖有割肉喂鹰，若是引妖向善，那这金蝉子的九世身，便不算是冤得。” 啪啪啪！ 林远鼓起掌来，“不愧是大师，觉悟就是高。对了，忘了说了，在这条西行路上，注定有九九八十一条劫难，其中一条，便是这位金蝉子的情劫，而且是必定入劫。” 这一刻，唐三藏猛地睁开了眼睛，原本平和纯净的双眸中，居然有一抹戾气一闪而过。 “阿弥陀佛！施主，到底想要说什么？” 林远轻吟道：“夙世前缘系赤绳，鱼水相和两意浓。不料鸳鸯今拆散，何期鸾凤又西东！蓝桥水涨难成事，佛庙烟沉嘉会空。着意一场今又别，何年与你再相逢！” “阿弥……陀佛！” “嘿嘿，好一个阿弥陀佛，如果是大师的话，会不会说上一句：割断丝萝干金海，打开玉锁出樊笼？” 唐三藏不再言语，但眼神已经是愈发冰冷起来。 这本是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眼神，此时就这般突兀地出现，这让林远双眼一亮。 刚想布置一个隐匿阵法，但想了想，又放弃了。 他的实力还是太低，而唐三藏作为西游的核心人物，绝对有大佬守护在侧。 现在，他以道门身份入内，只要动口不动手，就算是在佛门与天庭的默契在内。 真要是布置什么阵法，肯定会让人瞧出蹊跷来。 “大师，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，你觉得，怎么样？” 唐三藏眼中的冰冷，还有那股奇异的气息也消散不见，再次出现的，便又是那个单纯而懵懂的小和尚。 “阿弥陀佛！施主所讲的故事，的确发人深省。但我佛慈悲，终究……是有万全之法的。” 万全之法？ 林远嗤笑一声，抬头看了眼上方。 明明是静室内的屋顶，可林远的目光却像是穿透了天穹一般，锐利不可直视。 “今日便到此为止吧，希望未来有一日，能和大师再见。” 林远离开了静室，顺便将法明和尚等人放在了大相国寺中不起眼的位置，并将他们的灵魂星光印记送了回去。 不多时，法明等人便幽幽转醒，而林远已然消失无踪。 静室之内。 唐三藏口中念着阿弥陀佛，可不知为何，心底却一直在想着林远讲的故事，以及……故事中的人。 故事中，有一个是佛祖的二弟子金蝉子，那另一个可怜的女子，又会是谁呢？ “阿弥……陀佛！” 就在唐三藏念着佛号的时候，林远却是被人给拦住了，拦住他的，是一个童子模样的男子。 他脑袋上顶着一圈佛光，面上却满是倨傲，“就是你伤了金头揭谛和银头揭谛吧？跟我来吧，菩萨要见你。”